外卖盛世下的“隐形契约”：被算法切割的数百万骑手权益何以为继？

当前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，关于经济的宏观叙事亟待(jídài)重新认识，尤其对中国(zhōngguó)投资过度、消费不足，中美贸易失衡等(děng)的批评和指责明显已经(yǐjīng)不合时宜(bùhéshíyí)，只有跳出(tiàochū)西方思维框架，基于实证分析和全面的宏观观察才能做出客观的判断。中国经济已经由传统房地产和旧基础设施的投资拉动，成功转向高科技、先进制造业、新基建和服务业驱动的高质量发展阶段。 本书(běnshū)作者龙白滔阅读了大量(dàliàng)当代中国政治经济领域(lǐngyù)的内容，并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到丰富的养分。本书还对比引用(yǐnyòng)了国外政治经济领域的学术论文、各国(gèguó)央行(yāngháng)及多边国际组织的研究报告、智库或研究所的学术成果、各国财经媒体的报道等。分析的结果和实践的经验都证明，照搬西方的路径在中国并不可行，必须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。 《锚定中国》，龙白滔 著(zhù)，东方出版社出版 >>内(nèi)文选读： 2021年9月(yuè)17日，北京致诚农民工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（以下简称“中心”）发布了《外卖(wàimài)平台用工模式法律研究报告》。该报告通过对5年来1907份有效判决的(de)(de)研究发现，随着外卖平台用工模式的演进，外卖平台成功地将(jiāng)骑手所带来的人力成本和用工风险向外剥离(bōlí)、层层区隔。通过一系列表面的法律安排，以及配合其中的配送商（众包服务公司）和灵活用工平台，将骑手的劳动关系悄悄地推向权益保障(bǎozhàng)的边缘。 该中心是(shì)经北京市民政局依法批准正式登记的民办非企业单位，是中国第一家以社会专职(zhuānzhí)律师为主体的专门提供农民工法律援助的机构。 该研究报告缘起于真实案例。2019年4月28日，邵某某在工作途中摔伤，经鉴定(jiàndìng)为九级伤残。此后，邵某某经过北京劳动仲裁，重庆法院一审、二审，北京起诉及再次申请劳动仲裁等多个(duōgè)程序(chéngxù)，仍因(réngyīn)无法确定谁为用人单位而陷入权益保障的困境。 接手该案例后，中心的律师发现，邵(shào)某某的个税缴纳、社保支付、工资发放、工作(gōngzuò)(gōngzuò)管理等均(jūn)属于不同公司，因此出现了法律上无法认定其为谁工作的局面。随后，中心对5年来1907个有关外卖(wàimài)平台劳动纠纷的有效法律判决进行了研究，发表了《外卖平台用工模式法律研究报告》（以下简称《研究报告》）。 《研究报告》指出，10年来，外卖平台用工模式(móshì)经历了复杂而快速的(de)演变，逐步发展出三大类(chūsāndàlèi)模式。一是餐馆自行雇员(gùyuán)配送的传统模式，二是接单自由、可在多平台兼职的众包模式，三是对传统模式进行调整后的表面外包、实质为合作用工的专送模式。 以上三大类模式随着时间的演变又分别进化出了8种不同模式：餐馆自行雇员配送(pèisòng)、外卖平台(píngtái)自行雇用骑手、劳务派遣骑手、平台招募众包骑手、与众包公司合作(hézuò)、表面外包实质为(wèi)合作用工、网络状外包和骑手个体工商户。 《研究报告》指出(zhǐchū)，在这种复杂的用工模式下，骑手(qíshǒu)的劳动关系认定变得非常困难。其中，专送模式下骑手劳动关系认定比例由传统模式的100%下降到了(le)45%—60%。反过来，外卖平台和配送商/众包(bāo)公司的法律隔离效果显著。当平台用工迭代和升级到网络(wǎngluò)外包模式和骑手个体户模式后(hòu)，配送商承担(chéngdān)用人单位责任的概率从82%成功地降到了46%—59%，而外卖平台承担的责任则基本控制(kòngzhì)在1%以内。目前，全国已经出现了超过190万个“疑似骑手个体户”。 在此结论的基础上，《研究报告》提出了相关建议：尽快(jǐnkuài)规范(guīfàn)平台(píngtái)用工；明确平台用工模式下外卖平台的主体责任；规范外卖平台以合作用工等方式分担劳动保障(bǎozhàng)义务；加强对(duì)众包(bāo)骑手的权益保护；加强政府监管，开展专项整治，规范明显规避法律责任的做法；充分发挥工会的作用；加强对骑手各类权益的司法保护；培养专业劳动权益保障法律服务机构和公益律师。 在外卖平台的风口期，连风投界的人都能看到即将到来的繁荣(fánróng)背后所暗含的隐忧，因为平台经济会透支社会保障。2020年，配送商市场(shìchǎng)上的头部企业“趣活”在美国上市，如今已成为中国最大的劳动力运营解决方案(jiějuéfāngàn)平台之一。但资本市场对于外卖盛世(shèngshì)之下的趣活始终犹疑不决。有(yǒu)媒体戏称其为“中国最大包工头(bāogōngtóu)”，作为“外卖巨头的影子(yǐngzi)”站在“没有油水的角落”，而其“依靠压缩劳动者的获利空间(kōngjiān)，来实现毛利率的提升”的做法亦被评价为“不具备可持续性”。甚至有业内人士测算发现，趣活每个月平均在职工人人数与实际参保人数相差甚多(duō)，“核算下来(xiàlái)2019年平均每天在每名工人身上的支出为5.87元，其中的保险支出又占了多少？” 天风证券(zhèngquàn)在同年发布的关于趣活的报告中写下了这样一条政策风险提示：“公司与平台劳动者是业务外包关系，若相关政策变动，公司用人成本(chéngběn)可能承压”。如此推断，投资者们似乎早已洞悉这是一场(yīchǎng)针对国家政策的“豪赌”，只是看破不说破(shuōpò)罢了。 外卖平台是否(shìfǒu)应当为骑手承担社保的问题，在“数字经济公社”微信群激起了热议。典型的反方认为，外卖平台为1000万左右几乎(jīhū)没有其他技能的低素质人口解决了就业问题，骑手基于自愿选择没有社保的工作(gōngzuò)。2019年某(mǒu)外卖平台佣金收入超(chāo)80%用于支付骑手，为骑手支付社保将导致(dǎozhì)亏损，只有让绝大部分骑手失业才能让公司盈亏平衡。 前述《研究(yánjiū)报告》解释了骑手的如是(shì)(rúshì)选择，看似自愿，实则迫于环境结构制度设计。社保是国家强制性统筹安排，就是为(wèi)(wèi)避免个别劳动者过度关注眼前利益而忽视长远安排。在营收增加、骑手支出却降低的背后，是企业大手笔(dàshǒubǐ)支出，扩张到支付、消费金融、出行、社区团购等业务领域，以及投资共享单车、电动车、无人驾驶和机器人等。退一步讲，一家企业不能以生存为由违反法规，以提供400万人(wànrén)的就业为要挟，逃避企业应承担的社会义务，否则将是不可接受的。